第二十二章.破魔之道（7）
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，气势完全被牧桑压制住了。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之下她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，她觉得若是再不说话就会被巨大的压力击垮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过。”洛晴空憋了很久才艰难地说出这么一句。她说话的时候心跳得飞快，心脏搏动声传到耳边，仿佛巨鼓轰擂。
她注视着牧桑的双眼，双唇无声地嗫嚅着。牧桑也以一种威逼的姿态俯视着她，眸子里的深邃宛如黑洞。
“真的没有过？”牧桑咀嚼着那几个字，“真的从没有过？”
他的目光中藏着极深的黑色，一眼望过去只觉得深不见底，似乎所有的光都消失在了那双眸子的尽头。洛晴空看着那样的双眼，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哆嗦。她微微颤抖着，嘴里说着模糊不清的字眼：“我没有过……没有过。”
她觉得心里凉透了，牧桑的目光穿透她的双眼，直奔内心深处而去。她觉得自己完全被那双眼睛看穿了，她不知道会被牧桑怎么样，只是想要逃跑，可她的双腿却不允许她逃跑。
分明不是比洛晴空大多少的人，牧桑的话语和眼神却出奇的老练，仿佛是个已经活了半辈子的老人。
“没有过……也罢。”牧桑移开目光，收回探上前的身体，“记住我的话，千万不要去尝试，那是一条不归路。我曾经有个朋友死在了这条不归路上，最后他是被宋君亲手斩杀的。”
他神色黯然地望着天花板，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之后像是丢了几根骨头那样靠在椅子里。
牧桑吸了口烟，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：“你也明白要抵抗住那种诱惑是多么艰辛的事情，你体内流着越纯净越浓郁的恶魔血，诱惑也就越大。我们尚且如此，更何况像文浩那样的人呢？”
洛晴空刻意不去看牧桑的眼睛：“那……宋君会杀了小笨蛋灭口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若是文浩真的怀有及其强烈的魔心，宋君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斩杀吧。”牧桑说着，“宋君这个人……杀伐果断。我不能说她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，但那绝对不是正确的，更谈不上正义。人们都说她清心寡欲？其实这里说不清。”
“你和宋君有多熟？”
“很多年前我是她的学生。宋君是个很矛盾的人，她既温情又冷血，她为了她的大义可以牺牲掉几乎一切，却又可以因为某人的善良而放弃她的大义。她平静温和，可是却喜怒无常。我在她门下修道近六年，却说不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“她是个求道者，带领我们寻求自己的道路。我起初也是信奉这个的，我相信这世界上就不该存在恶魔，我要斩杀掉所有的恶魔。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是错的，其实是宋君一意孤行，我们跟随了错误的脚步。再后来我便离开了宋神剑道馆，也不知道那里现在还留下了几个人。”
“看来你对宋君的评价不怎么样？”
牧桑用指尖轻点烟头，烟灰洒落下来：“或许是我肤浅，看不透她的所作所为吧。我曾经是一名求道者，现在仍是。所以我求我的道，我要证明给她看。”
洛晴空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苦楚：“我们的道义……和她不同。”
牧桑无奈地笑着：“不同又能如何？这是没办法的事，我以前很尊敬很崇拜她，在我的心中她与神比肩。我那个朋友更甚，他可以为了宋君卖掉自己的命，为她做一切，只求她一句肯定的话。”
“我很怀念那时的一段时光，我们几个师兄弟……当然也有女孩，我们一同在宋神剑道馆修道。那时的我们很天真，还没有摸到所谓‘求道’的门槛，都想着要除魔卫道，想着进了宋君的门下可以大展宏图。”
他的笑容转为苦笑：“我们都很卖力，发誓要除尽这世上所有的恶，可是这世上的恶又岂是我们能除尽的？”
“于是终有一天……当我真正寻找到我该求的道义之时，我才体会到当时被我所斩杀的那些恶魔的心情。”牧桑神色漠然地望着黑暗，“那时候我发现我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，怎么也洗不掉了。我是错的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该活下去的，人人都有生存的权力。”
“原本我想作为一个优秀的破魔人过完一生的，或许是我懦弱吧，我始终成为不了宋君那样的人，我做不到那样的冷血。宋君拿起了刀，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放下了。和她相比，我缺少了拿刀的勇气。”
洛晴空惊异地看着牧桑：“原来你也曾经……做过破魔人？”
“很惊讶吧？曾经身为破魔人的我现在却想要拯救那些可能会化作恶魔的人。”牧桑一口吸尽了烟，将烟头丢在地面上，看着那一点微微的火光出神。随即他一脚碾灭烟头：“我觉得我就像这根烟，我已经抛弃了过去。可是烟头的火焰可以熄灭，心中的火焰却是不会消尽的啊。”
“扯远了，”牧桑站起身来，伸手拉下挂在椅背上的风衣，“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，我觉得宋君有极大的可能会出手。若是她出了手，拼了命也要把文浩抢回来，不然首领那里无法交代了。”
“可是小笨蛋若是没有魔心，宋君不就不会杀他吗？宋君怎么会分辨得出？”
牧桑将风衣披在身上：“你修习的是暗杀之术，或许不能明白术法的深奥所在，而宋神剑道馆的术法更是处在极高的领域。她绝不仅仅是一个顶尖的武者这么简单，她同时也是个绝无仅有的术者。烈酒焚香樱花瓣，这是一个古老的术法，可以勾引出魔心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同理，”牧桑突然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洛晴空，“这个方法也同样能用在我们的身上，所以要小心，一定要小心！”
洛晴空一怔，她回望着牧桑，仿佛在那双眼里看见了某种深深的伤痕。
“记住，烈酒，焚香，樱花瓣，”牧桑一字一顿，生怕疏漏了细节，“烈酒饮，焚香熏，樱花飘落即是魔心。所以千万要记住，小心酒，不要轻易饮下烈酒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记住了吗？回答我！”牧桑严厉喝道。
“明……明白了。”洛晴空这么回答，双眼看着牧桑，却是透过他看着空虚。
“最后……”牧桑直立起身体，祭出怀里的乌鸦尾羽，念出了那句古老的咒语，“夜未央兮永未央！诸神保佑！”
洛晴空仍是望着牧桑所在的方向，眼中烛火跳跃。她回想起她出浴牧桑的那个夜晚，那个时候牧桑所说的也是这样一句话。紧接着有一个男人立于她的面前仿佛神降，口中的句子威严宛如洪钟。那一刻洛晴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她以为神明下凡了。
他是金刚修罗，是夭矫巨龙。烈火中那个男人站立在她的面前，漆黑的身影背映火光。他的身后光芒万丈，他的脸庞宛若神明。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洛晴空仿佛看见远方的天际有烈火燃烧，月下的悬崖那孤狼长嗥。在那个污秽繁乱的红尘里他降下人间，带来他所追求的的真理。他说夜未央兮永未央，光明永远未来到。
在现实面前梦想与真理显得如此渺小，可就是有那样一群人不断地于黑暗中寻找前路。夜未央兮永未央，他们所追求的就是这样渺茫却又真实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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